两只鸽子并立于我窗沿,雪白的羽毛在晨光中闪耀如新雪,小脑袋亲昵地相互依偎,宛如一对静默的守护者,彼时阳光正好,微风徐来,仿佛天地间一切皆可如这般温柔相依,直到永恒。
倏忽间,其中一只却毫无征兆地奋力一跃,直直扎进了我窗下那堆未熄的余火里!火焰瞬间贪婪地裹住它纯白的身体,腾起一缕黑烟,另一只鸽子猛地一惊,惊惶拍翅,发出凄厉短促的哀鸣,声音刺破宁静的空气,似要将心碎也一同抛洒向天空,它徒劳地在火堆上空盘旋、俯冲,却始终无法接近那团吞噬了伴侣的烈焰,火焰肆虐地舔舐着那小小的身躯,羽毛迅速焦黑、蜷曲,最终化为轻烟一缕,只余下几片灰白的残骸飘零而下,如同祭奠的纸钱,无声地落在同伴脚边。
那幸存者终于落回窗沿,不再鸣叫,亦不再飞走,它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,小小的身躯紧绷如弦,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灰烬,仿佛要将那片冰冷与死寂刻进灵魂深处,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,微风依旧轻柔,可它的世界里,似乎只剩下那片余温尚存的灰烬,以及灰烬中永远凝固的、惊心动魄的一跃。
我久久凝视着这寂静的守望,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撼,那纵身一跃,是绝望的奔赴,还是对宿命最悲壮的反抗?抑或,它只是被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、源自生命本源的执念所驱使?那幸存者眼中的空洞与执着,又是在哀悼,还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那场烈火中未竟的守望?
鸽子终究飞走了,消失在城市的喧嚣里,窗沿上只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灰痕,仿佛那场烈焰与悲鸣,不过是晨光中一个过于真实的幻梦,那纵身一跃的决绝,与那守望至深的孤绝,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我的记忆里——在命运的火海前,有些奔赴并非为了抵达,而是为了在灰烬中,证明自己曾如何深爱过这人间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