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 妈妈,我“库里库里”的时候最开心
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冰冷气息,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,我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——“中度焦虑症”,“建议进行心理干预和沟通”,我的孩子,我那个曾经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,整天缠着我讲故事的乐乐,怎么会?
“妈妈,我们回家吧?”乐乐的声音怯生生的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躲在我的身后,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,眼神躲闪,不敢看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:“乐乐,妈妈……想和你聊聊,医生说,你最近……不开心,对吗?”
他低着头,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,就是不说话,我蹲下身,试图平视他的眼睛,他却把头埋得更低了,那一刻,我所有的担忧、焦急,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(怨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,怨他把自己封闭起来)都涌了上来,我叹了口气,正想开口说点什么,却看到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纸团。
“这是什么?”我尽量让语气温柔。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递给了我,我展开纸团,是一幅画,画上有太阳,有云朵,还有一个……奇奇怪怪的小人,这个小人没有鼻子,嘴巴画得特别大,眼睛却眯成两条缝,头上顶着一撮不规则的线条,像火焰,又像……天线?
“这是你画的吗?”我问。
他轻轻点了点头,小声说:“妈妈,我……我有时候会‘库里库里’。”
“‘库里库里’?”我愣住了,这个词我从未听过,听起来像某种神秘的咒语,又像孩子世界里独有的游戏。
“嗯,”他抬起头,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光彩,“…就是心里像有小蚂蚁在爬,很慌,很乱的时候,我就想象自己变成了一个‘库里库里’!”
“‘库里库里’是什么样子的?”我好奇地问,仿佛在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。
“‘库里库里’呀,”他比划着,“头上会长出长长的触角,用来接收快乐信号!身体会变得软软的,像棉花糖,这样就不会摔倒了,嘴巴要张得大大的,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‘啊呜’一口吃掉!然后就会‘噗’地一下,放出好多好多彩色的泡泡,泡泡飞到天上,就变成星星了!”
他说着,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,那笑容像初春的阳光,瞬间驱散了他眉间的阴霾,他一边说,一边手舞足蹈,仿佛真的变成了那个神奇的“库里库里”,他张开双臂,在空旷的走廊里转了个圈,啊呜”一声,夸张地做吃东西的动作,接着鼓起腮帮子,轻轻一吹,手指一弹,嘴里发出“噗噗”的声音,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。
那一刻,我手里的诊断书仿佛变得不再那么沉重,我看着他,这个用自己独特方式对抗着内心不安的孩子,心里五味杂陈,我之前一直在焦虑,在寻找“病因”,却忽略了他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“自救”,用自己的“魔法”守护着内心那片小小的晴空。
我走上前,轻轻地抱住他,紧紧地。“乐乐,”我在他耳边说,“‘库里库里’真棒!妈妈觉得,你的‘库里库里’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!”
他愣了一下,然后也紧紧地抱住了我,小声说:“妈妈,我‘库里库里’的时候,就不会害怕了。”
“那妈妈陪你一起‘库里库里’,好不好?”我吻了吻他的额头,“以后不管心里有小蚂蚁在爬,还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,我们都一起变成‘库里库里’,把不开心都吃掉,放出星星泡泡!”
他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走出医院,阳光正好,我牵着乐乐的手,他一边走,一边小声地念叨着:“库里库里,触角接收快乐信号,身体软软像棉花糖,啊呜吃掉不开心,噗噗放出星星泡泡……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首温暖而充满力量的童谣。
我知道,前方的路或许依然会有风雨,乐乐的“小蚂蚁”也可能会再次出现,但从此刻起,我不再是那个只会焦虑的妈妈,我要做他最忠实的“库里库里”伙伴,陪他用童真的想象,对抗生活的阴霾,守护那份最纯粹的快乐,因为,他的“库里库里”,是我见过最勇敢、最可爱的生命姿态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