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11月4日,泰国与柬埔寨边境的柏威夏寺附近突然响起密集枪声,泰国边防部队称遭到柬埔寨士兵“非法入侵”和“率先开火”,随即使用火箭筒、机枪等武器还击;柬埔寨方面则反驳是泰国士兵“越界挑衅”,双方武装人员在有争议的边境地区爆发激烈交火,持续数小时后才暂告停火,这场突如其来的武装冲突,让本就敏感的泰柬边境局势骤然升级,也让国际社会疑惑:这两个东盟传统邻国,为何会为一片土地再次兵戎相见?
冲突导火索:一座“世界遗产”背后的百年主权纠葛
此次冲突的直接导火索,是柏威夏寺(Preah Vihear Temple)周边的主权争议,这座始建于公元10世纪的古寺,位于泰国与柬埔寨边境的扁担山脉(Dângrêk Mountains)上,是东南亚最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,2008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,这座寺庙的主权归属,却始终是横亘在泰柬之间的“定时炸弹”。
历史的遗留问题:1904年,暹罗(泰国旧称)与法国殖民统治下的柬埔寨签订条约,共同绘制边境地图,约定以扁担山脉的分水岭为界,但1953年柬埔寨独立后,法国绘制的地图显示柏威夏寺位于柬埔寨一侧,而泰国则认为地图中的分水岭线被误划,寺庙应属泰国,1962年,海牙国际法院将柏威夏寺判归柬埔寨,泰国虽接受判决,但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强烈,始终对周边争议地区(尤其是寺庙周边约4.6平方公里的“林地”)主张主权。
争议地区的“灰色地带”:此次交火的核心区域,正是柏威夏寺周边的争议林地,这里地形复杂,植被茂密,双方边防部队长期在此对峙,摩擦频发,2022年,泰柬曾就边境问题成立联合委员会,试图通过谈判划分争议区,但因历史积怨和民族主义情绪,进展缓慢,2023年10月底,柬埔寨边防部队在争议林地修建临时哨所,泰国方面认为这是“单方面改变现状”,多次发出警告未果,最终在11月4日采取军事行动,引爆了冲突。
深层矛盾:资源、民族主义与地缘博弈的交织
如果说主权争议是“显性导火索”,那么资源争夺、国内政治博弈和地区大国角力,则是让泰柬边境“易燃易爆”的深层原因。
资源争夺:土地与经济利益的博弈:争议的柏威夏寺周边地区虽小,但战略位置重要,扁担山脉地区蕴藏少量矿产资源,更重要的是,这里靠近泰国东北部与柬埔寨西北部的经济走廊,是两国边境贸易的潜在节点,泰国担心柬埔寨控制该地区后,会对其东北部(贫困率最高的地区)的经济安全构成威胁;而柬埔寨则希望通过控制争议区,巩固国家主权和经济利益,争议地区的土地权属混乱,双方民众常因伐木、开荒等发生冲突,边防部队的介入往往让民事纠纷升级为军事对峙。
国内政治:民族主义情绪的“工具化”:在泰国,柏威夏寺问题一直是敏感的政治议题,近年来,泰国政局动荡,军方和民选政府都需要通过“强硬外交”转移国内矛盾,2023年8月,泰国选举后新政府尚未完全稳定,反对派便借“边境主权”问题施压,指责政府“软弱”,此次冲突爆发后,泰国总理赛塔(Srettha Thavisin)虽呼吁“冷静”,但国内民族主义团体已上街游行,要求政府“捍卫领土完整”,这种民意压力让政府难以在谈判中让步。
柬埔寨方面同样面临国内政治需求,首相洪森执政近40年,近年来面临反对党挑战,柏威夏寺作为“国家尊严的象征”,是他凝聚民族支持的重要议题,2023年10月,洪森曾亲自前往柏威夏寺视察,强调“寸土不让”,这种强硬姿态既是回应国内民意,也是巩固执政基础的需要。
地区博弈:大国角力的“边境试验场”:泰柬边境的局势,也受到地区大国的影响,近年来,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合作日益深化,泰国和柬埔寨都是中国“一带一路”倡议的重要参与国,中国曾推动泰柬通过对话解决边境问题,2022年还两国就边境问题进行了多轮磋商,但美国和日本等外部势力也试图介入,通过提供“安全援助”拉拢泰国,利用“民主人权”议题牵制柬埔寨,这种外部博弈让泰柬边境问题更加复杂化。
冲突的代价:和平为何如此脆弱?
此次泰柬武装冲突虽未造成大规模人员伤亡(双方均称有士兵轻伤),但暴露了东南亚地区“安全困境”的脆弱性:即便两国同属东盟,有着密切的经济文化联系,历史遗留的主权争议仍可能让兵戎相见成为现实。
人员与经济的直接损失:冲突导致边境地区民众恐慌,数千名居民被迫撤离,农田和房屋在交火中受损,泰国与柬埔寨的边境贸易额每年约达60亿美元,冲突导致多个边境口岸关闭,供应链中断,双方商人蒙受损失。
地区信任的裂痕:东盟一直以“协商一致”和“非武力解决争端”为原则,但泰柬冲突让这一原则面临考验,虽然冲突后东盟秘书长林玉辉呼吁“克制”,但外界对东盟解决复杂领土争议的能力产生质疑,更严重的是,此次冲突可能引发其他东盟国家的“连锁反应”,比如马来西亚与印尼的加里曼丹岛争议、菲律宾与马来西亚的沙巴争议等,都可能被重新点燃。
和平之路的荆棘:冲突过后,泰柬双方虽同意恢复谈判,但历史积怨和现实利益让和解之路充满障碍,泰国要求柬埔寨先“撤出争议地区”,柬埔寨则坚持“主权不容谈判”,双方立场难以调和,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的升温,让任何一方都难以做出实质性让步,和平协议可能沦为“一纸空文”。
从“炮火”到“对话”,需要跨越的不仅是边境线
泰柬边境的枪声,再次提醒我们:在主权与民族主义交织的地区,和平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礼物,柏威夏寺的钟声曾见证东南亚的文明交融,如今却因争议而蒙上阴影,要实现真正的和平,不仅需要双方领导人超越短期政治利益,以历史眼光和区域责任推动对话;更需要东盟、中国等地区力量发挥建设性作用,建立有效的争端预防与解决机制。
毕竟,东南亚的未来,不应由炮火定义,而应由智慧与包容书写,对于泰柬两国而言,放下历史的包袱,在合作中共享发展红利,才是对柏威夏寺千年文明最好的守护。



